讀成岳《飛來飛去的蟈蟈》
□ 崔 巍
在與成岳兄的相知抑或探討里,我覺得散文仿如月光下靜思的孤麗。他卻以為,散文是作者奉獻的心境和異樣風景。
近讀成岳兄《飛來飛去的蟈蟈》(以下簡稱《蟈蟈》),這是一篇充滿情趣、深諳生活、巧設韻味、蘊涵哲理的散文,就如一位知性的女子,悅目而更賞心。
《蟈蟈》出自《青島日報》的“琴島”副刊,是我閑暇時在手機里翻到的電子版,雅興所致一讀再讀,且在文風里嗅出那熟識的韻致,一種唯成岳兄自持的風格。
在那“與田園野趣已久違了”的物象與時光轉換的擬人意象間,又覺出成岳兄一葉則知秋深的敏銳的悟性,一勺如潛瀚海的情懷氣度。曾拜讀成岳文集,也曾與其促膝交談。聽其娓娓道來,恰似夏夜聽到蟈蟈的吟唱。
一個優秀的散文家,一定是操持生命靈性的行家里手。成岳兄兩次邂逅“賣蟈蟈的老人”,那“蟈蟈不甘寂寞的合唱”觸動了他的童年情趣,也觸發了他的流年故事。然而,無論蟈蟈鳴唱多么的動聽,他終未掏出十五或十元錢,買下一只綠色或是黑色的小蟲。
不是吝惜這幾個錢,而是那“淡黃色的小籠子”編織的“膠囊公寓”擠壓了蟈蟈的生存空間,“只容得下一個房主,以及它的隨身物品,別的,再沒有了地盤”的悵惘,圍困了掏錢的沖動。盡管“后面的籠子都是小亭子模樣”,卻“以為住豪宅的”貴人,雖安于藩籬,卻囚于悲哀。
除了少有的把玩行家,那些被童稚與隨性換走的尤物多是短命的,即使吞咽下鮑燕參翅,也是最后的晚餐。或是不忍,或是惻隱,抑或欲留住蟈蟈“歌聲嘹亮的緣故”,成岳迫不及待地把這美妙的聲響,連同一腔情愫合手放還給了秋天。深度細究,由衷領略——“飛來飛去的蟈蟈”正是秋來秋去的光陰啊!
很喜歡文中的這句敘述:“蟈蟈,濟寧人稱油子。從這稱謂的親昵中,能感到曾經的人與田園與昆蟲的親近”。在這個用家鄉土語找回的稱謂中,人們似乎又找回了春秋時期流傳于民間的《螽斯》吟誦,找回了“運河之都”集南北文化之大成、興京杭古風雅韻之鼎盛的傲嬌,也叫醒了“過上樓上樓下、電燈電話的生活,慶祝一番之后,就開始懷舊了”的幾乎泯滅、丟失了人性的純樸和生活的本真。
過去的“老濟寧”做事非常考究,即使玩也要玩出個名堂。“不玩出個名堂,那叫一個‘白搭’,整個一丟人現眼”。由此覺得,在成岳的散文里,之所以過多地找尋舊時往事,除卻篤定在心底的濟寧人文厚重的優越,則是血脈里流淌著的家鄉風土人情的念想。
但他的找尋,又像他的旅行游記中的忘我,“遇見風景卻不怎么看,不配做一個外地的旅人,而像個地道的土著”——既然不想或不屑看旅途的風景,甚至并沒有“我”的存在,那是怎么來到風景中的,這是一個謎。
是的——人是不能忘本的。這“曾經的人與田園與昆蟲的親近”本是人類的原生態,只是上天無意間把人托生作油子,把油子造化成人了吧?
因而,作為一個自然人,定會善待自己之時善待自然、珍愛生靈——“與田園與昆蟲親近”。如若不是,一個生命的經緯,必定缺失許多許多的意趣見識,留白許多許多景象風采。
由此,便遞進詮釋出“什么是散文”和“散文是什么”詳解。散文是善良點亮的心燈,是映照生命的宇宙光明。散文是正直夯實的心境,告白大愛的情懷。散文是通靈萬物的心悟,驀然四季的奧妙。散文是理想放飛的心界,眺望高遠的精彩。一切中忘我、無我、非我,不正是成岳散文的特色、特點和風格嗎?
對于成岳,可謂文品如人品。他的散文昭示著善良的意蘊。成岳為人正直,他的作品正體現著正直的精神。加之豐富的生活閱歷和臻熟精到的創作功底,才探到“飛來飛去”的謎底。
蟈蟈的確會飛。不僅飛在田間,也飛入了成岳的草堂書齋,飛進了讀者的廣袤心野。那“天下第一鳴蟲”的“男高音”,唱響著北國風光繁衍的壯碩與硬朗——嘹亮豪放,歌詠著南疆秀色孕育的精致與柔和——純美甜潤。
那么,走進原野吧!尋著“飛來飛去的蟈蟈……與田園與昆蟲親近”,去品味成岳兄筆下天成的自然之趣,去聆聽螽斯給予家國生生不息的天籟之歌。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