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黃瑩

近山多雨，就像十萬大山的褶皺里有個小村莊——那交屯。這里雨量充沛，四季如春，屋頂霧氣常在，青灰色的炊煙繚繞。村里有個黃鎮，兄弟姐妹中排序“十七”，上村下鄰都喜歡稱呼為“十七哥”。

十七哥于20世紀60年代第一個年頭便降生于此。十七哥生性聰明伶俐，村中老人記得他自小就不同于其他孩童，身材不高不矮，眼神里透著一股聰明勁兒。他喜愛親近和幫助老人與幼童，比如攙扶老人過河橋，背著娃娃們過橋。村中老少提到十七哥時，總帶著一種暖融融的笑意。上本村小學時，十七哥的成績亦是出色的，寫字一筆一畫，工整得如同梯田的阡陌。他性格溫和，助人為樂，老師和男女同學把他作為開心果。

十七哥升入那梭公社中學的年代，人們正被“讀書無用論”的喧囂所裹挾。那個年代，初中、高中，都只讀兩年就不讀了。十七哥骨子里潛藏的那點光亮，卻在書本外驟然明亮起來。他成了學校宣傳隊的大隊長，在舞臺上發光發亮。他或說“小品”，或表演民間戲曲，自編自演。宣傳的舞臺在生產大隊曬場、學校操場、農場球場，那里都曾留下十七哥率隊巡演的身影。小戲臺雖簡陋，卻成了他揮灑才藝的小天地，臺詞在他口中生出花來，表演的動作帶著鄉土的淳樸氣息。他的解放鞋常常沾滿泥巴，額頭上蒙著塵土，但在汽油燈下，他的那雙眼眸閃爍著灼灼的光亮，舞臺仿佛因他而熠熠生輝。

憑著舞臺上的光彩，十七哥很快就獲得“小品王”的頭銜。當時，還是生產隊，高中畢業那年，他即全身心投入集體勞動。他愛說愛笑，工作積極能干，很快成為青年勞動突擊隊“小頭目”。不但年輕人喜愛，年長村民也同樣喜歡。不久，便成功被推薦為兼職大隊文書。再后來，又被選舉到南寧學習那時極為稀罕的汽車駕駛技術。

后來，落實生產責任制，十七哥榮幸被錄用為那梭鎮政府干部。東興鎮撤鎮設市時，他便成了第一批奔赴新建東興市的“開荒牛”。他從后勤服務中心小車隊長干起。由于勤懇、細心，處事周到、妥帖，工作起來得心應手，很快贏得領導們的肯定和同事們贊譽。

后來，十七哥挑起了城市監察大隊長的重擔。這崗位人稱“天下第一難”活兒。憑著與人特別親和的天性和耐心，十七哥也干得相當出色。他像一位經驗老到的調解人，他和顏悅色講政策、講法規，講道理時常用俚語俗諺，生動、接地氣，被規勸者很容易接受，被說得心服口服。十年任期，他穩穩當當地走了過來。

工作之余，他不忘小品創作。有一年盛夏，他自導自演的小品《賣香蕉》終于成形。這個小品在他心中醞釀多年。故事藍本來自每日巡察時所見所思，那些流動攤販與城管隊員的故事，被他巧妙地編織進情節里。演出引起很大反響。

離開城市監察大隊崗位后，十七哥又經歷了四五個崗位。無論在哪個崗位，都很快進入角色，而且干得出色。像面對拆遷這類最棘手事，只要交到十七哥手里，沒有他拿不下的。人們說：“只要十七哥出手，一定揉得軟，搟得平。”他深入那些即將消失的村落，坐在人家昏暗的堂屋里，耐心地聽，推心置腹地談，往往一坐就是大半夜。憑著多年與土地、與人心打交道的經驗，再僵冷的面孔也能被他的誠懇熱心焐熱，什么糾紛最終都達成了理解、諒解、和解。一件件村民眼中的大事小事，都得到妥善處理。這其中無不得益于他創作和表演小品的智慧。

前年，十七哥已光榮退休，但很快又被單位返聘。他依然日日出現在熟悉的崗位上，身影忙碌，聲音洪亮，所到之處，常常笑聲四起，氣氛活躍。工作之余，他不舍自己特別喜歡的小品，并打算再編導下一部更多精彩的小品。不消說，小品已是他樂觀人生快樂人生的一部分，因為他一直記得還有人叫他“小品王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