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有“柳子”的柳子街
□ 樂 虹
柳子街,似乎總與“柳宗元”這個名字緊密相連。
我住得離柳子街近,常來此散步。除了參加活動,或偶爾陪同參觀,我很少進柳子廟。是因為柳子廟不值得一看嗎?并非如此。僅廟里的“三絕碑”,就值得去看看。我不常去,是因為有些不愿負重,也有些審美疲勞。
網絡推文十有八九必提起柳宗元,內容大同小異。導游們翻來覆去講的,也無非是貶官和文章舊事,像曬褪色的春聯,在檐下重復著年復一年的舊容顏。各種夸贊將柳宗元推舉至為民請命的偉大英雄,永州人尊他為“柳子菩薩”。
但什么是英雄?我想,英雄的本質是在危難時主動展現勇氣與擔當的人。何必強加一位謫宦文人以英雄鎧甲?文字若在漢語的長城中不朽,安坐在文學殿堂里便足夠。
再說了,現代人的生活本就緊張忙碌,閑暇之余更愿尋一份輕松自在。哦,請原諒,休憩時,我不想再背負著厚重的文化和古人。
那么離了柳宗元,柳子街是否就失了顏色?
答案自然是否定的。
我偏愛那段通往節孝亭的小徑,人少,游人大多駐足在廟前,那是老街最中心處。中心,常常意味著喧囂。
青石板的街面,房屋木色深褐,閉著的門扉后,有光陰在打盹,守著滿肚子舊事,偏不愛說給生人聽。墻上有攀爬的藤,敞開的屋子前,有端著碗吃飯的人。這些,都是比史書更真實的編年史,都是比碑文更生動的故事。
某個黃昏,我看見一只貓蜷在街邊,毫不在意從身邊走過的人,仿佛整個世界都與它無關?;蛟S,這就是老街最松弛之處,司空見慣的日常,才是柳子街真正的靈魂。
“古”,無須依附于任何名人身影。柳子街的價值不在于孕育過誰,經歷過誰,而在于它依然在呼吸、在生長、在見證。沒有柳子的柳子街,依然是柳子街,就像貓,存在的本身就是最完美的注解。
最后一縷天光掠過屋脊,整條街變成巨大的沙漏,每個人不過是其中一粒流動的微塵。
我仿佛聽見柳子街在耳語,所謂傳承,不過是任青石浸潤夜露,容野草在瓦縫結籽,讓生活的日常繼續流淌,讓時光保持本真。


